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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奥赛罗

第四章 奥赛罗

整个城堡的气氛从午后开始就变得格外诡异起来。

城堡的佣人们在完成了午饭过后就纷纷离开,负责守卫的士兵们开始撤离,原本就少得可怜的生机几乎在瞬息之间消失殆尽,整个城堡几乎瞬息之间化为了一座鬼城。

艾尔没有去餐厅晚餐,仅仅在餐厅停留了一瞬间她就彻底失去了晚餐的食欲。整个餐厅空无一人,在昨天由于佣人的存在和周围的装饰因此并不显眼,但是因为昨晚的战斗导致了部分装饰破损而被撤走,再加上今天佣人的离去,原本被掩盖的伪装在一瞬间被剥落。

这个餐厅,与昨夜所看到的餐厅是一样的。

她可以清楚地记得昨夜的时候柯尔西斯子爵和露娜的位置,那是靠近座位末端最不起眼的位置,那大概就是曾经这个地方坐满人时他们所处的位置吧。由此可以分辨出来柯尔西斯子爵曾经在道尔林家的地位并不算高,这对于一名凯旋归来的英雄来说很不正常。

有一种情况会导致类似于这样的情况发生,这种情况极为少见,少见得甚至绝大多数人都不会想到的地步——柯尔西斯子爵原本就是道尔林家的一员。

因为是道尔林家的一员,所以以自己的身份在家族外自立一派无疑是对于家族的一种背叛,因此无论他们在外面有多么辉煌,在这个家族里头他们也仅仅只是一个背叛了家族的耻辱而已——而且由于你体内流淌着道尔林家的血,在道尔林家你永远都需要以晚辈的身份向他们表达敬意。

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这个疑点,但是艾尔留意到了。因为所有人都没有过面对这种事情的经验,只有艾尔知道这种情况发生过后的情况——图兰西朵·泰米尔的情况与之几乎如出一辙。唯一的区别在于图兰西朵在离开家族之前生下了一个儿子,而这个儿子是家族的族长,他随时可以借用族长之父的身份对海威尔家之中看他不顺眼的敌人进行压制。

她推开了柯尔西斯子爵的房门,在这个时候,没有任何人会阻止她,她可以随意地查看那些曾经被隐藏的一切。那个被道尔林家埋藏在黑暗之中的某个秘密。

她的心中已经有了一个答案,她仅仅是需要给对这个答案进行确认而已。

在她的口袋里有一张稿纸,这是她在到处找洛奇的藏身处时从诺尔的房间里找到的。那是一张再平常不过的稿纸,正是这张稿纸给了她提醒,使得她意识到自己的疏漏,上面仅仅写着几个单词。

前←第二次西西比利亚之战→后

在“前”的标记那一头,分别写着:第一次讨伐战争(负,无战绩);北部阻击战(负,所部损失过半);第一次西西比利亚防御战(惨胜,所部再次遭受大量损失);第一次西西比利亚反击(胜,所部负责小路包抄,但遭遇新教斥候部队所阻击,并未赶上主要战场)……

而另一边“后”的标记那一头则写着:第二次西西比利亚防御战(胜,所部数度主动攻击,击溃新教攻势);第三次西西比利亚反击(胜,所部于计划外突破新教防线,成功致使新教暂时转为守势);中部战役(所部休整期间遭遇新教包抄部队,并成功阻击,为西西比利亚守军撤退争取足够时间);第四次西西比利亚反击(孤身攻克城门,促使苏菲尔联军成功夺回西西比利亚要塞威胁新教主力侧翼)……

最后,在最中间的“第二次西西比利亚之战”上写下了“转折”一词,而下面则被打上了一个问号。

诺尔的意思极为明显,他一直在思考那场成为柯尔西斯子爵人生的转折点的一战究竟发生了什么。在那场战争之前,这名“战神”还是一名平淡无奇,仅仅因为需要一名英雄而人为宣传所产生的普通贵族。而那场战争之后,不,准确地说是那场战争时,他整个人宛如蜕变了一般在短短数十天数个月的时间里,从一名战场上比比皆是的普通贵族以惊人的速度成长为一名真正的“英雄”,即便眼高于顶的教国军都不得不对之彬彬有礼,称之为“一人之军”的“英雄”。

有的人因为不会吧考虑的问题说出来,因此显得像个笨蛋,比如诺尔;有的人是想到了答案却懒得去求证,所以显得像个笨蛋,比如洛奇;而还有的仅仅只是平时懒得去想问题,所以显得像个笨蛋——比如艾尔。

她很清楚诺尔的意思,诺尔的意思是指这名柯尔西斯子爵很有可能仅仅只是某个人的傀儡,所谓杀死露娜,所谓向他们挑战的一切都仅仅只是用于吸引他们注意力的一种手法而已。有关这个人的一切都并不重要,真正的关键点在于那个隐藏在黑暗之中,促使柯尔西斯崛起的家伙。

这也是艾尔的目的。洛奇的选择在无形之中给予了她去找到那个隐藏在暗处的人的一个机会,如果洛奇没有将注意力集中在柯尔西斯子爵身上的话她的小算盘无论如何都会被识破的,如果早知道这一切的话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将洛奇拖过来的,单单从传闻之中所有人都仅仅只会讲柯尔西斯子爵当做一名在战争中崛起的,为战争而生的天才——直到他们真正看见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已经垮了。从精神由内向外的垮了。支撑着他的这个男人的意志早已垮掉,这个男人此刻仅仅只是一个以虚无缥缈的复仇目标来苟延残喘的可怜虫而已——为了让自己活下来,他甚至不惜恳求他人阻止自己。

虽然在第一天曾一度被那个男人诈住了,但是真正回想一下就明白,如果那个男人真的打算将这个计划实现的话,只要他偷偷地进行下去,根本没有人会阻止他,他根本没有将这个目的告诉别人的理由。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正处于矛盾之中,他想要达成目标,但是却又在犹豫。他想要杀死露娜,又想要让对方活下来。那个男人就处于这种矛盾之中。

但是那个男人的精神已经垮了,他在过去的十余年时间中都没有做到的事情现在同样不可能做到,那仅仅只是一个寻死的男人罢了。他需要一个让自己死去的理由,所以他需要有人来阻止他,最后像是打倒魔王从魔王手中拯救公主一般将他打倒,将女孩从他手中救出。

恐怕按照那个男人的剧本来的话,最后的结局就是这样的吧。诺尔猜到了,所以他将注意力集中在那个隐藏在暗处的男人身上;洛奇也猜到了,但是处于恶趣味而打算把对方精心编写的剧本看到最后。艾尔也猜到了,所以她打算找出那个被道尔林家所隐藏的秘密。而露娜同样也猜到了,所以她坚持相信他并不会伤害自己,并愿意主动参加那个仪式。甚至连汉克,连白皇后桑妮亚这些外来人都知晓了,他们甚至知晓得更为深刻,所以他们也更为乐此不疲地等待着这场戏剧的最后一幕。

以旁观者的角度来看这实在是一个可笑无比的戏剧,这部戏剧最可笑的地方是编写这部戏剧的作者想方设法想要塑造的故事被所有观众们全都看穿了。早已知道结局的观众们在台下各自为了各自的目的而忙碌着,根本没有人关心这场本应该是主体的戏剧本身——这实在是一个莫大的讽刺。

而就在这种讽刺之中,这场戏剧的最后一章拉开了序幕……

新历243年4月24日教国神圣天堂紧急通讯处

任何不知内情的人在第一次到来“紧急通讯处”之后都绝对不会诞生出再去一次的念头。那是一个诡异得只会在人们的噩梦中出现的场景,成千上万的乌鸦在被设立出成千上万隔间内部的鸟笼中,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个奋笔疾书将它们所说出口的话语用文字记录下来的人们。记录下来的信息被分成七个类别分别送往七个圣堂,然后再由七个圣堂的专门人员进行分类分别送往各自所需的部门。这些乌鸦都有着同一个名字,它们有的有着偏灰的羽毛,有的有着褐色的眼睛,有的有着偏白的鸟,它们的外表千奇百怪,但是它们的内在都是一个相同的灵魂。这是成千上万的活人为一只鸟服务的荒唐之处。

但是这个地方的噩梦所在就是这成千上万的人中没有一个人认为这个事情是荒唐的,他们所有人都认为这是最为具有意义的。眼前的这只乌鸦是整个圣主教会最具价值的生物,在必要的时候如果要在拯救教皇与拯救这只乌鸦之间二选一的话,超过九成的人都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拯救这只乌鸦而非教皇。

教皇死了可以再挑选,主教死了可以再提拔,神父死了可以再培养,信徒死了可以再传播……唯独这只乌鸦绝对不能死去。它是整个教会最为优秀的情报网,整个大陆上数以百万计的分身分散在世界的各个角落,它们用自己的双眼确认事实,它们用自己的双耳倾听情报,海量的信息通过这种方式汇聚到同一个意识之中,然后再传达给数万、数十万、甚至数百万公里外的神圣天堂,整个过程仅仅只需要短短数秒钟。

但是今天这里到来了一个特别的客人——来自第六圣堂的传令官。在一般情况下来自各个圣堂的命令都是在传递给各个圣堂的消息送去的时候再顺路带回,因为眼前这种诡异的气氛没有人愿意再此多待,仅仅只有那些特别紧急的命令才会使得这些人们愿意离开外面阳光照射下的温暖大地进入到这个连空气中都充斥着诡异感的地方。

“诺尔出事了。”在锁上用于隔音的隔间门的同时,这名来自第六圣堂的传令官就迫不及待地开口。

“我并没有收到相关的情报。”栖木上的乌鸦抬头回答。

“是来自于我们第三圣堂的监控魔法的反馈。有人袭击了他。我们需要知道诺尔他最近出现的位置。”

短暂的沉默,乌鸦似乎是在从自己的记忆中寻找所需要的信息,数秒钟后,它重新抬头回答:“苏菲尔王国境内,安吉诺尔城道尔林堡。”

“黑先生,请您下令,安吉诺尔城附近的所有教国所属人员即刻赶往道尔林堡……控制道尔林堡内所有人员。”

新历243年4月24日苏菲尔王国安吉诺尔城道尔林堡

阴暗的房间中,一点烛火在餐桌上燃烧,橘黄色的光芒在这个房间中显得格外的势单力薄,虽然它竭尽全力照亮了周围的餐桌位置,但是更远一点的位置光芒却仿佛被无形的怪物所吞没一般无隐无踪。

清脆的脚步声从黑暗中响起,有人向着这个位置前进了,来人并没有丝毫隐瞒的意思,笔直地冲着这个餐厅走来。

在餐厅们被推开的同时,柯尔西斯将实现转向了那个来人,然而下一秒钟柯尔西斯子爵迅速对来者彻底失去了兴趣,重新低头对付起自己的晚餐来。蜡烛的光芒将他的影子数倍的放大过后印在身后的墙面与天花板上,寂静无声的餐厅中只有刀叉碰撞和咀嚼食物的声响,就仿佛一只在低头啃食尸体的峥嵘野兽。

“看样子我的确不适合编剧本,明明废了那么大力,结果却是你这样的家伙最先赶到。”

“不都是差不多的结果吗,反正你最后都要死了。”来人的声音平淡得没有一丝感情,就仿佛是一具傀儡,或者魔像什么的。

“这可不一样,被见义勇为的路人所拯救和被国王派遣的士兵所拯救这完全是两个不同的剧本,后者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出现在一场戏剧中,不是吗?”柯尔西斯似乎放下了所有的重担,这使得他的语调表现出一种平常绝对不会出现的轻快。他微笑着挥动刀叉,手指的是那么的轻快灵活,就仿佛一个正值青年的年轻人。

“无关教会派遣,那边的家伙现在似乎还没有了解情况。就算是了解了情况他们也懒得关心这么一场家族狗血剧。相对而言他们恐怕更加倾向于拉拢你这样的一个战力。”

红黑色的火光在男人身后亮起,那是如同岩浆一般呈现出红黑相交的液体。在数分钟前,它们曾经是城堡的铠甲,是头顶的吊灯,是门扉上的把手……但是它们此刻都被混杂在一起,没有人能够分清其中哪一部分是属于铠甲,哪一部分是属于吊灯,哪一部分又是属于门把手。它们不会被磁性所吸引,不会生锈,也不会具备延伸性和导热性。它们完全被还原成了最为原始的阶段。

在炼金术中,这些都是属于被“消灭特征”的金属——或者说,是“死掉的”金属。仅仅需要再调整其中所蕴含的“硫与汞”——在炼金术的暗语中这代指“价值”——那么就可以塑造出任何金属。无论是铁变铜还是铜变银银变金都轻而易举,几乎踏足于神之领域的顶尖技巧。

在曾经的古炼金术中,这是只有炼金术中最为顶尖的,被称为“贤者”的人才能够掌握的技能。而事实上,“贤者”这一个称呼就是从炼金术之中所流传开来的,用于指代那些“无所不能”之人。随着魔法的愈发体系化,在魔法一系中的贤者如同雨后春笋一般涌出,但是在最为传统的炼金学中却逐步抛弃了原本的战术职能,而全力集中于实验性质之中。结果导致自从历史上所出现的五名贤者过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任何一名贤者。

但是现在眼前的这名男人所使用的的的确确是在古炼金术中被称为“快速炼金”的技巧。在现代魔法的炼金学派之中也有类似的手法,但那是魔力较为缺乏的魔法师们为了弥补自己魔力不足的问题而采取的应对措施,通过携带具备优秀的魔法传导性合金,通过材质来缩减自身魔法的损耗。而非像眼前这个男人一样直接随手将一路上所见的金属全部拿来使用!

“我可不像艾尔那个家伙一样对巫术全无了解,降灵术这种东西可不是随时都可以用的,它对时间地点人物有明确的要求。我也不像露娜那个家伙一样对人性那么信任,如果那丫头打自一开始就没有选择进入神圣天堂的话恐怕情况会有所不同吧。但是对于一个疯疯癫癫的家伙来说,那个家伙抛下自己本来就等于背叛了他,而她又拥有了朋友这一点则是开始逐步远离你的象征。”暗红的光芒照亮了来人的面孔,洛奇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忽然撇了撇嘴角。“老实说,昨晚看到一个漂亮美少女和一个疯疯癫癫的大叔搞忘年交实在是把我恶心到了。”

分隔线——

汉克从冥想中醒了过来,腹部的伤口依旧会对身体造成一定影响,但是如果使用自己的能力的话还是不会造成太大妨碍。在刚才(至少以汉克的感觉上是刚才)的战斗中所造成的打击创伤也已经恢复了过来,肌肉也在得到充分的休息过后随时可以调整至最佳状态。

现在只需要等待那位管家的到来就可以了。这个城堡中的人究竟想要干什么都与他无关,他所需要的事情仅仅只是拖住那名死而复生的管家。如果白皇后那家伙的计划失败了,那么他只管离开就是了。对于自己的极限他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在来这里就觉得可能我用不着带祭品过来了,现在看起来似乎的确是这样的呢。”

没有让他久等,几乎在他的身体刚刚从冥想的休整中恢复过来的同时,度西恩的脚步声就传入了他的耳中。两人就像是默契十足的老友一般,在没有任何约定的情况下迎接着对方的到来。

“没关系哦,无论是我死在这里还是你死在这里你们的仪式都可以完成呢。”

两人的交谈到此结束,剩下的就是互相用刀剑来庆祝这场见面的时刻。

分隔线——

露娜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在她的眼前,一只黑色的乌鸦停在道路正中央。那副样子就仿佛是一只乌鸦在试图阻止她的前进一般有着一种莫名的喜感。

但是露娜笑不出来,她知道这只乌鸦的身份。尽管无法看出外表上的任何区别,但仅仅是它那仿佛可以穿透灵魂的视线就证明了它的身份。如果说白鸽是和平的象征的话,那么眼前的这只乌鸦就是整个神圣天堂的人们都不会错认的战争信使……“黑”。

“有什么事吗?”露娜开口问道:“黑先生……还有艾尔前辈。”

“第六圣堂紧急命令,道尔林堡内部所有成员保持现有状态,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头。在后续调查人员到达之前不可随意离开。”从后方的走廊上赶到的艾尔回答了露娜的问题。

“这样吗?没想到竟然惊动了第六圣堂亲自插手呢。”没有丝毫平常的胆怯意味,露娜就像是看开了一般苦笑道:

“对不起了,艾尔前辈。”

分隔线——

十一忽然间醒了过来。

没有任何理由地从昏迷中醒来。仿佛是做了一个噩梦,使得她从昏迷之中清醒一般,但是大脑中全然没有丝毫记忆,毫无理由的不安感使得她从昏迷中醒来。就仿佛是谁在虎穴之中的旅人一般,明明不知道究竟为何,但是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消除自身的不安感。

反射性地想要从床上爬起来,但是千疮百孔的身体没能完成她的期愿,起身的动作仅仅进行了一半就因为活动所产生的剧痛而变形,像一个忘记如何走路的瘫痪病人一般以一个可笑的方式一头栽倒在地。

因为她的动作,原本放在床头的小桌被她打翻在地,置于桌子上的水杯洒了她一身,使得她就像是一个搞笑的落汤鸡一般湿漉漉地倒在地上。

水杯中冰冷的饮水使得她的意识微微冷静了下来,她换了个姿势使得自己变得更加舒适一点。视线缓缓地扫过房间,扫过挂上了各色丝绸的公主床,扫过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花贲的梳妆台,扫过被擦得闪闪发亮的钢琴……不是汉克那用干柴所堆砌而成的禁闭屋,不是贵族们那用砖石所砌成的地牢,也不是那挂满了刑具的拷问房——正好相反,这是一个客房,而且是提供给贵客所使用的高级客房。

直到此刻,她终于确认自己活了下来……而且是被自己所要挟的家伙给救了下来。

在稍远位置的梳妆台上,放着两套衣服,其中一套是她之前所穿的劲装,在那上面被放上了她的短剑与一柄火枪;而另一套则是一套再普通不过的佣人服饰,似乎是直接从城堡中借来的,没有任何特殊与修剪,如果她的估计没错的话可能某处位置还有点肥大(其实主要是她太贫瘠的错……)。

对方给了她两个选择,要么拿起武器逃亡,要么穿上佣人的服装在对方的庇护下度过自己的余生。前者可能会失去生命,后者可能会失去自由。一切都视她的选择而定。

十一的确不是一个合格的杀手,在面对如此简单的一个选择题时,她犹豫了。她不知道如果自己此刻选择了隐姓埋名所等待自己的究竟是什么,她不知道对方究竟是为何要将她救下。如果是为了她身为女人的功能她又能否忍受,如果是为了她暗杀者的身份那又有何意义。她多么希望摆在自己眼前的仅仅只是那单纯的不能再单纯的善意,可以使得她放下一切安心度过余生的善意。

但十一同样不敢接受这种善意,从小到大她所学会的仅仅只有如何杀人,如何避免被杀。这样的她根本无从知晓如何和平的度日,她就像地底的鼹鼠,终日生存在阴暗的地底,阳光只能使他更为茫然无知。和平宁静就像是她的梦想,当这个梦想真正摆在她的眼前时她退却了,她担心当自己向理想中的生活伸出双手过后却发现这不是她所向往的,那样她就连自己最后的希望都不复存在……

所以她选择了枪与剑。

多么讽刺,多么可悲。当一个人终日的梦想摆在眼前之时,那个人竟然会因为担忧梦想的破碎而畏惧自己的梦想。当一个人一无所有仅仅只剩下自己的梦想时,一个人竟然会为了保证自己能够继续做这个梦而放弃了将梦变为现实的可能。生活在黑暗之中的他们不知道自己究竟是鼹鼠还是蜻蜓,他们厌恶黑暗向往光明,却又害怕光明依赖黑暗。

他们中有的人被从黑暗中拖到了光明下,而更多的只能怀抱着对光明的向往永远生活在黑暗中。

分隔线——

艾尔没有动,露娜从她的身边跑过,如果她愿意,她仅仅需要动一动手指就可以拦下露娜,但是她没有动。女孩的奔跑声在耳中愈来愈远,最后缓缓消失在走廊尽头。但她依旧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处。

“为什么新教的人会选择去帮助那个小女孩?”黑的声音冰冷得没有丝毫温度。黄昏色的瞳孔中印出艾尔一动不动的身影……和她身后的白裙女子。

“这不是很简单的吗?只要是你们圣主教会所想要做的,我们都应该无条件反对,不是吗?”白皇后桑妮亚轻轻抚摸过艾尔扎成马尾的长发,像是在抚摸无比珍贵的丝绸一般爱不释手。

“我原本以为你们会更加讨厌在十七年前把你们教训了一顿的柯尔西斯呢。”

“这个可不一样的哦,如果没有你们圣主教会的话柯尔西斯他一个人依靠当时腐朽不堪的苏菲尔王国可远远无法对抗我们呢。如果不是你们插手我们胜利仅仅只是时间问题而已。”白皇后桑妮亚的双手抚摸过艾尔的脸颊,指尖缓缓托起少女的下巴,端详着少女漂亮工整的面孔。

“真是可爱的女孩子呢,连我都不由得快要喜欢上你了呢……”女人的双手抚摸着艾尔的脸庞,缓缓地抚摸过她的颈部,抚摸过她的双眼……

“所以我会让我们的柯尔西斯子爵下去陪你的。”

这是艾尔人生中第二次直面“死亡”……比第一次更加清晰,更加细致。她可以清楚地感受到颈椎骨在对方的力量下不堪重负的喀拉响,也可以清楚地感觉到肌肉仿佛抽搐一般的麻木感,同样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因为骨骼的扭曲压迫血管的眩晕感。

死神的镰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一点点摸过,但是她却对此毫无办法。因为缺氧而变得朦朦胧胧的头脑想要尖叫,但是身体却背叛了自己的意志一般麻木不仁地保持着原样。缺氧的头部张口想要呼吸氧气,但是空气完全无法进入肺部。头部的血液已经开始处于停歇,面部开始呈现出一种因静脉血液堆积而产生的死灰色。脚尖不由自主地踮起,手指本能地抽搐着,仿佛想要抓住什么东西,又仿佛想要打开某个看不见的开关——

她的确有一个“开关”。一个并不成熟的,原本仅仅处于一个设想的开关。但是这个设想并不完善,她仅仅只完成了这个设想最为基础的部分,她甚至还没有为这个设想设定一个启动开关。

但是现在这个是她的最后一个机会。“白皇后”的魔法是堪称超越了魔法的极致以凡人之躯踏足“神秘”这一领域的事物。那是远远超越“意志”的极限的事物,要想对抗这种东西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用更为强大更为优秀的魔法将之破解,要么直接绕过这一魔法的界限。

白皇后是“人类”的英雄,在历史上她通过嫁予兽人的方式使得脆弱的人类在北方获得了一席之地,时至今日她的美貌都在人类与兽人之中广为流传。所以她的魅惑术仅仅对于人类与兽人是绝对的——换个角度,仅仅只需要用“非人”的思绪来进行反击就可以绕过这近乎绝对的壁垒!

魔力的纹路在脑海中缓缓成型,没有时间,也没有工具,她仅仅只能用这种最为古老最为低效的方式模拟出魔力的回路。死亡的危险之下大脑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高效,灵感如同喷泉一般涌出,原本困惑的难点在死亡光头被一个个突破,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了那个救命的开关,只要打开这一开关,白皇后所施加在自己身上的阻碍将全部被突破。

但是这已经是极限了……大脑已经因为缺氧而失去了意识,手指徒劳地挣扎,似乎想要打开那个仅仅存在于脑海中的开关,但是回应它的仅仅只有颈椎骨在压力之下一点点断裂的声音。她在生命的最后关头完成了这个足以救命的术式,但是她却没有力量将这个术式的开关打开……

“砰——”

在艾尔的意识消失之前所听见的最后一个声音是火枪的轰鸣声。

卡啦——

手指轻轻地垂下……

分隔线——

汉克曾经见过不少巫师——不光见过,而且其中有不少已经死在了他的手下。

在那些巫师之中有可以在无需看见对方的情况下就通过诅咒来致人于死的老巫婆,有可以视所有障碍与无物的女孩,有可以化身为成千上万毒虫的老人,也有可以用泥土制造自己肢体的孩子——理所当然的,他们都已经死了。

但是面对眼前的敌人他却第一次产生了一种荒唐的感觉,这已经是他今天的第二次产生这种念头了。在今天一天时间内他感觉自己把未来几十年的荒唐感给一次性透支了。

明明第一天之前才与眼前的男人交手,但是眼前的男人的改变却大得几乎与两个人没有任何区别,以至于他都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自己所遭遇的不是昨天所遭遇的那个难惹而是另外的某个和那人长得很像的另一个人。

不,与那些无关痛痒的小事相比,眼前这个男人真的是一名巫师吗?

被对方的攻势逼迫得从塔楼的窗口跳出的汉克大脑中闪过了这么一个疑问。

而且,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完全依靠魔法与他人战斗的巫师吗?

勾爪卡住了塔楼顶部的垛口,跳出塔楼十余米远的汉克在绳索的帮助下被重新拉了回来。十余米的距离随着重力的拖动而化为了动能,在他有意的控制重心的影响下,绳索围绕着塔楼缠绕过一整圈过后,重新回到了远处的正面。

最后的问题在于,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杀不死的人吗?

度西恩特地等待了数秒钟时间才从塔楼的窗口离开。按照他的判断,以汉克在干才跳出塔楼的力度,这数秒钟的时间内除非汉克会飞,否则永远不可能在数秒钟时间过后依旧保持在能够对他造成伤害的距离内——正是因为基于这种判断,当他面对从塔楼的另一侧出现的汉克,他才会如此猝不及防地被对方轻而易举地刺穿心脏。

空中特技,这是汉克给这种技巧所起的名字。依靠勾爪的牵引,在重心与双手力量以及小型机关的调整帮助下在复杂地形下无处接力的半空之中进行空中机动的宛如杂技一般的技巧。这也是他在成为一名暗杀者时的成名绝技,如果在昨晚十一没有选择背叛他的话那么排斥降落伞的汉克就将使用这种方式从高塔上逃离,但是因为十一的背叛,他的这一底牌得以保存到现在才被曝光,从某些方面来看不得不说是一个意外之喜。

但是汉克现在却没空惊喜,被刺穿的心脏宛如不肯死心一般跳动着,肌肉纤维的巨大力量使得每一次跳动血液都在巨大的压力下如同喷泉一般溅出,他不得不倾尽全力将手中的小刀按进对方的胸膛才能使手中的刀避免被挤出。从刀锋扭动所产生的肌**隙之间溅出的血滴溅落在他惨白色的面具上,在白骨的面具上留下了骇人的红色血迹。

但是度西恩的反击也随之到来,短刀从汉克的肋下刺入,直至刀柄。但是从刀尖反馈的触感却告诉他这一刀没有刺中任何内脏,刀尖不可思议地从内脏的缝隙之间穿过,甚至连一根稍大得动脉血管都没能划破。他因为自身的特殊因此在战斗之时大多采用与他人以伤换伤的打发,很少去研究如何快速有效的杀死敌人,对于他来说敌人一刀无法杀死就再刺入第二刀,第二刀无法杀死就刺入第三刀,刺上数刀数十刀总有一刀会将敌人杀死,杀人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情。

但是当他调整角度的第二刀再次没能伤害到任何内脏之时即便是对此向来并不在意的度西恩也察觉到了不对了,这种近乎奇迹的情况不可能连续出现两次,会导致这种情况的唯一解释就是对方采用未知的方式通过微调内脏的位置而避开了他的伤害途径。

在意识到这一点过后度西恩迅速改变了方式,内脏可以调整位置那么就换一个不能调整或者没有空间进行调整的位置——比如说头部。

当对方改变目标向自己的头部刺来之时,汉克就知道自己不得不后退避开了。他的内脏回避技能即便再厉害也不可能将大脑的位置给移动到肚子里。不过即便没有度西恩这一刀他也打算放弃了,虽然对方几乎在短短一两秒的时间里流淌了几乎等同于一个人近七成的鲜血,在考虑到数分钟前直接将自己短刀留在对方体内的那一次直接穿透对方肺部的一击,眼前这个男人的出血量早就足以让一个成年人死上数回!但是对方不但没有丝毫虚弱的迹象反而因为逐渐熟悉了他的攻击的原因而愈发狠辣起来。

他有点后悔接下这个差事了……面对一个用不要命的打发来死冲而且偏偏怎么都杀不死的家伙,即便是拖延一分钟都是一个极为辛苦的事情。更别提对方的水平一点都不差。到目前为止他仅仅战斗了短短数分钟时间就已经使得汉克颇有几分吃不消了。如果战斗再继续保持这种强度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因为一个失误而被对方抓住机会一击致命,自己可没有对方那种近乎不死的能力。

好吧,虽然说那种不死的能力也不是无敌的就是了——只要把对方剁碎了无论对方死不死都无所谓了,想要喂狗还是浇上热油烧掉或者活埋了都可以——但是无奈在只有自己一人的情况下,想要直接制服一个不怕死不要命的家伙简直是天方夜谈。

(决定了,从这以后再也不要接有关巫师的工作了……)

在度西恩从塔楼顶部跳出的瞬间,汉克在心底默默下定决心。

将用于收纳绳索的小型机关抛下,顶部的勾爪在度西恩跳出塔楼的同时就被切断了,没有勾爪的情况下空中特技也无从上演,仅仅是徒劳的累赘罢了。两人此刻都落在了塔楼下的城堡顶部,脚下是被乌鸦与石像鬼的雕像所环绕的哥特式石雕屋顶,更远一点的地方则是十余米高的城堡四壁。

这是为他们所准备的角斗场,为最强的暗杀者与不死的管家所准备的角斗场。

架住对方挥舞的短刀,挑断对方的手筋,切断对方的肌肉,斩断对方的气管——但是这一切都是徒劳,被阻碍的短刀在调整一个角度过后再次刺来,被挑断的手筋仅仅一瞬间就重新连接,被切断的肌肉在短暂的愈合过后恢复如初,被斩断的气管更是根本连阻止对方的行动都难以做到。

这无论怎么看都不会是一场公平的决斗,一方是不死之身,另一方则是血肉之躯,胜负早在一开始就决定了。暂时的胜势力仅仅只是一种徒劳的假象,血肉之躯终有疲劳的一刻,当它因为疲劳而失误的那一刻,胜负就将逆转。

刀光编制的光网在两人之间交错,金铁交错的声响如同雨水一般连绵不绝。那一刻在不断地逼近,汉克清楚地感觉到这一点。对方的技能在与他的战斗之中愈发圆滑起来,他已经不再能够像最初一般轻易地抓住对方招式之中的漏洞。但是这也可能是一种错觉,一个人怎么可能以如此快速的方式吸收着知识?真正导致这一切的仅仅只是单纯的他的集中力愈发下降所导致他再也无法准确地抓住对方的漏洞罢了。

自己已经多久没有使对方产生创伤了?二十回合?三十回合?还是五十回合一百回合?汉克不知道,他仅仅只知道自己已经开始产生了压力,对方的攻势已经渐渐阻挡住了自己的攻势,并在一点一点地将攻势压来。在“气势”上的交锋他已经落入了下风,尽管自己依旧没有放弃,但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压倒一名无惧死亡的敌人,随着对方的状态愈发高涨,和自己的状态愈发低落,汉克所感受到的压力愈来愈大。

终于,不由自主地,汉克战斗以来的第一次,他后退了一小步。

这小小的一步如同多米诺骨牌一般牵动了连锁反应,获得这小小的一步空间的度西恩攻势更进一步提升,他毫不犹豫地踏出了一步重新贴近汉克,第一次地,他主动发起了进攻。

——猎头者弯刀术·月舞

这一刻,汉克终于意识到了,那不是他的错觉,对方的的确确在战斗的途中逐步掌握他的技巧,这一招是来自北方的兽人之中最为优秀的豺狼人斥候的弯刀术,这种技巧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会出现在大陆最南方的苏菲尔王国一个小小的城堡之处——除了数分钟前他自己所施展的那一次以外!

但是这一切都知道得太迟了,为了避开月舞的攻势,他只得再次后退。但是这一退却已经注定了他的失败。积累已久的“势”在一瞬间荡然无存。在这种单对单的面对面死斗情况下,“势”的重要性甚至超过了技巧与力量本身,那是一种“信心”,当这种“信心”的较量陷入下风的瞬间,原本旗鼓相当的战斗将在一瞬间决定胜负。

正因为如此,在汉克的“势”崩溃的瞬间,原本如同铁壁一般的防守出现了一丝难得的漏洞。尽管这片漏洞极其细微,但是度西恩还是察觉到了那宛如抜开乌云见明月的惊喜感。手中的短刀上第一次传回了划开皮肤的手感。战斗以来的第一次,汉克身上被留下了一道伤口,虽然浅,但是却无比清晰的伤口。

教国制式短剑术·断颅

胜负已分——汉克终于认识到。

短刀划过了汉克的胸膛,尽管仅仅刺入了短短不到一寸的距离,甚至没能完全切断胸口的肋骨,但是在肺部的挤压下肋骨却失去了足够的变形能力,这使得他哪怕是一个呼吸都变得极为艰难。此时此刻,他彻底失去了抵抗接踵而来的攻势的能力。

但是同样的,他的敌人同样不好过。他不是一名武士,他是一名暗杀者。只是一名擅长正面战斗的暗杀者而已,但是无论如何他都依旧是一名暗杀者。手中的心脏还在跳动,尽管对方可以在失去了几乎所有血液的情况下依旧没有任何阻碍地激战,但是当整个胸膛都被洞穿了个孔过后,所产生的剧痛还是使得对方在一刹那间难以对他的反击做出反应。

鬼手,这是汉克的最后的底牌。在面对诺尔之时为他转败为胜过后,在面对度西恩的现在,这一底牌再一次挽救了他的性命。

尽管只有短短一瞬间,但是对汉克已经足够了。直接命中颈部的一击击断了对方的颈椎,在两人的第一次战斗之时他歪打正着之间已经抓住了度西恩的软肋,在头部被斩下过后,对方就彻底失去了反击之力。既然无法彻底杀死对方,那么仅仅只需要阻断对方传播意识的手段就可以了!

但是这一次汉克并不打算就此放弃。就像之前所说的一样,无论对方是否真的有不死之身,只要把对方给变成一堆碎片就可以了——一天前,汉克曾经用这种东西歼灭了一整队全副武装的士兵,而现在,汉克将他特制的手榴弹塞入了胸口的空洞之中。

“最后一次感受心跳吧。”

白磷与火药燃烧的高温灼烧了肌肉与皮肤,爆炸的冲击破坏了骨骼。原本尚还在努力修复着胸口的创伤的身体被炸得粉碎,仿佛是昨夜的翻版一样,失去身体的头颅滚落在汉克眼前。它的皮肤已经被烧得精光,脸部的肌肉因为火焰而变成了漆黑色的焦炭,一只眼睛因为爆炸的冲击而不知飞到什么地方去了。

“不要徒劳了,我不会死的,我也不会输的”但是度西恩依旧活着,他用仅仅剩的独眼看着汉克,缓缓而又坚定无比地开口。

“我知道,普通得方式杀不死你,你现在还能够开口这一点就证明了这一点。”汉克打断了度西恩的话语,抓住度西恩的头颅提了起来。“但是没有关系。知道吗,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叫做‘**’。只需要用一点特殊的熏香就可以吸引秃鹫,剩下的只需要交给他们级可以了——无论你是否真的不死都不重要。”

“可笑。”有那么一瞬间,仿佛是被汉克的手段所震撼到了一般,独眼的头颅沉默了。但是这种沉默仅仅一瞬间,在下一秒钟,讽刺浮现在他被烧焦的脸庞上。

“我可是一名巫师啊。”——自战斗开始从未用过巫术的巫师如此说道。

分隔线——

在城堡上激战的人们永远都不曾知晓此刻发生在他们脚下的战斗是一副什么样的场景。

爆发在地下大厅里的红与黑色的骑士之间的战斗是纯粹的剑与盾之间的较量,纯粹得几乎不容技巧这一存在所插手的余地——或者说他们之间早已失去了再将注意力集中在技巧上的余暇。

因为这儿的环境实在太过于脆弱了,整个城堡的重量都集中在这些仅仅置于地底的石柱之上,只要他的的力量稍微失控,整座城堡都将化为数万吨的质量倾泻在他们头顶,到那时,他们之中任何人都难以幸存。这是一场钢丝绳上的厮杀,一场几乎不可能会产生胜利者的厮杀。

两人都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自己的力量,避免四溢的魔力破坏四周的支撑石柱。他们都知道在自己击败对方的同时失去对方的约束的魔力会在一瞬间破坏四周的石柱最后导致城堡的崩塌,因此他们都不会真正的去杀死对方,因此这站战斗事实上根本毫无意义。

但是两人都是不约而同地怀抱着杀意挥舞着手中的利剑的——

魔力终有消耗殆尽的那一刻,在对方的魔力消耗到不足以对城堡的结构造成足够的影响过后,他们就可以彻底的杀死对方——关键在于魔力被消耗到什么样的程度才会不伤害到四周的石柱,没有任何一名魔法师会对此有所研究,因此也没哟任何一名魔法师会给予这个问题给出正确的回答。

所以这是一个无关于技巧,甚至连力量都仅仅是一种威慑作用的游戏——一个勇敢者的游戏,一个赌博游戏!游戏的筹码是自己与整个城堡中的人的性命!

但是这仅仅是对于正在战斗之中的两人来说是如此。

以任何一名盘观者的角度来看,这都不是一场被辛苦压制过后的战斗。

海量的魔力被倾注于手中的利剑之中,利剑每一次碰撞所荡起的魔力都会像是海浪一般将周围的一切都碾为粉碎,无论是尸骨还是家具,一旦卷入这场暴风之中都将化为灰烬。数分钟前这里是餐厅,但现在这里仅仅只是大厅——仅仅是残破得几乎随时可能崩塌的大厅罢了。

以一人之力抵一国之军的“英雄”。以一人之力弑杀圣灵的“英雄”。

常理在两人面前就是如此的不堪一击,仅仅是四溢的魔力就具备毁灭性的力量,即便是被努力压制的力量对于他人来说都足以致命。

大气在剑与剑的交织下痛苦地呻=吟,大地在剑与剑的交织之下绝望地颤抖,魔力在剑与剑的交织下惊恐地逃逸——巨大的冲击将空气从四周推开,更外面的空气又重新将四逸的空气挤压回这一片近似真空的区域,然后再一次被利剑交错的冲击推开,再一次被挤回……

仿佛永无止境一般的循环忽然间停下来了,宛如心有灵犀一般,两人不约而同地同时后退了一步,被外部的空气挤回的空气如同恼羞成怒的风暴一般愤怒地在两人之间涌过,徒劳地拍打在魔力所强化的铠甲之上。

“现在的年轻人都已经嚣张成这个样子了?”手指无所事事地敲打着剑柄,柯尔西斯子爵带着几分意外地挑了挑眉头。“在和我打的时候竟然还分心别的问题?”

“喂,明显是搞错了吧?应该说是曾经的英雄现在居然已经差劲到这个样子了才对吧?”仿佛是模仿着对方的表情一般,洛奇同样地挑了挑眉头说道。“明明年纪只有一半的敌人在那里三心二意的和你打了,结果连跟汗毛都没能伤到,这怎么看都是你丢脸了吧?”

对于洛奇的反驳柯尔西斯只得苦笑,事实上洛奇那么的炼金物少了那么大一块哪怕是个瞎子都看得出来,但是就如同之前所说的一样,两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在彻底消耗对方的魔力之前杀死对方,与其将希望寄托于自己得以在城堡的崩塌之中生还倒不如干脆老老实实的任由对方在那里瞎折腾。虽然对方没有明说,但是估摸着是打算出人意料地完成对环境的加固工作之后直接火力全开打他个出其不意吧。

“所以说,亲爱的装修工人,城堡加固工作完成了吗?”没有丝毫理会洛奇的讽刺,柯尔西斯子爵仅仅只是平静地问道。“不介意我来试一试吧?”

“应该没问题……”

后面一个“吧”字洛奇没能说出口,在他说出“没问题”的瞬间,柯尔西斯子爵就已经开始动手了。双方近十米的距离在一瞬间被跨越,闪电一般快速的剑斩直接将洛奇的最后一个字眼给憋进了肚子。

这一击直接将整个餐厅的后半部分连天花板与地面一同给轰飞了。高密度的魔力在原本置于洛奇身后的墙壁与地面上留下了一道近一米深的伤痕,原本在双方之前的激战中就濒临极限的地面在这忽如其来的巨大打击下崩塌下来。而因此所导致的连锁反应使得墙面与屋顶就如同被掏空了的古木一般不堪重负地倒了下来。

洛奇感觉自己开始有点不安了,他突然觉得自己似乎有点说得太死了,如果眼前这个家伙有意的话,那么自己渗入炼金物的承重柱似乎也不是那么牢靠……准确地说,他开始有点后悔托大浪费魔力在强化承重柱上了。以这个程度的破坏力来看,幸亏自己及时的避开,否则单单依靠术式的防御能力恐怕自己已经被打烂了……

洛奇的魔力的确非常庞大,但是仅仅是庞大,而非无穷无尽。他的属性是“黑”,虽然这个属性看似像是暗系下面的某个分支,但是在属性分类上却是属于“以太”这一上位属性下的分支。它的意思是“连光都可以吞没的无穷之物”——而它的特点就如同这一属性的解释一般,是几乎永无止境的魔力储备。

普通魔法师在将魔力消耗殆尽过后,往往只需要数天,甚至一天时间就可以重新调整回巅峰阶段,因为他们仅仅只需要数天时间就可以重新恢复自身所消耗的魔力。但是“黑”这一属性不同,它不像“切割”一样具备优秀的攻击性,也不像“沙”一样具备良好的对火抗性,同样不像“雷”一样几乎无法被阻拦的穿透性。它的唯一特征就是几乎可以无限制的积累,在频繁的战斗之中它也许是所有属性中最没用的,但是只要给予足够的休整时间,那么近乎无穷无尽的魔力可以用最为原始的方式压倒任何对手。

而洛奇在过去的一年之间因为没有进行真正的战斗的缘故,魔力一度积累到了一个极为可怖的地步——至少原本是这样的。然而这种积累在海威尔一战过后被败得干干净净。现在的洛奇仅仅不过是一个修整了短短五天时间,魔力仅仅处于一个略高于普通魔法师的水平而已,而且最为不幸的是,由于之前长时间保持侦查魔法监控艾尔的位置以及刚才的加固承重柱的缘故——他非常尴尬地发现向来习惯于用大量魔力压倒对手的自己似乎在魔力上略微落入了下风……

但是现在已经来不及了。在两人随着崩塌的地面落在下一层的瞬间,柯尔西斯的攻击再次到来。这一次是一击宛如拔刀术一般的横斩,高密度的魔力再一次将整个房间的一半给轰飞。这种远远超过自身武器攻击范围的攻击方式让洛奇想到了卡萨丁大帝,二者都属于这种直接通过远程手段来对敌人造成伤害的类型。不过有所区别的在于卡萨丁大帝所采用的是近乎传奇的“第九奇迹”,而柯尔西斯子爵所采用的仅仅是把原本集中在剑上的高密度魔力解放开来并将之甩出去罢了。二者虽然在效果上极为相似,但是在技术性和使用性上来看,双方却是天差地别。

然而讽刺的是这也是洛奇曾经最喜欢用的攻击方式,有所区别的仅仅只是把拔刀术变成了快速炼金所制成的长矛之类的东西罢了——从某些角度上看,洛奇干得比柯尔西斯子爵更加恶劣与无赖——而现在他终于开始体会到那些被自己用这种方式击倒的家伙究竟有多么的屈辱与不甘了,从某些角度上看这也不得不说是一个报应……

分隔线——

有一个人,一个非常细心的人,一个无比冷静的人,一个滴水不漏的人。

那个人自信,大胆,敢于挑战权威;

那个人倔强,怕虫子,不会游泳。

她是个关切他人,满脑子通话故事,喜欢着某个男孩的乖孩子;

她是个满口粗话,满脑子小聪明,喜欢捣蛋恶作剧的坏孩子。

她喜欢喝酒,喜欢打架,喜欢借着醉意装可怜;

她喜欢奶酪,喜欢睡懒觉,喜欢躲整天躲在被子里头打滚。

她讨厌语文,讨厌舞会,也讨厌装模作样;

她讨厌虫子,讨厌说教,还讨厌死板的权威。

她会向心上人撒娇,也会为了别人拔出自己的利剑。

她会毫不犹豫地击垮眼前的所有敌人,也会给予仇敌一个悔过的机会。

她是莱茵·海威尔。

名曰——Frankenstein

那一个开关打开了。

分隔线——

自己是为什么会**上脑地想要去拯救那个贵族女孩呢?——十一这样反问自己。

不,应该不算是救,严格意义上说,这无论怎么看都像是恩将仇报的谋杀了吧?

燧发枪射出的弹头命中了那名贵族女孩的腹部,在穿过了那纤细的腹部过后命中了身后的白裙女人。那名白裙女人在一声闷哼声中放下了那名已经不知死活的贵族女孩,将视线投向了十一。

(早知道就直接对准胸口打把他们两一同杀死算了……)

十一心中闪过这么一个念头,但是现在已经晚了。她并不认识白皇后,但是她心中还是猜测到了应该是类似于魅惑术之类的法术的影响,自己并无法狠下心来攻击这名白裙女人。

(这种情况岂不是完全没办法的吗……)

按理来说,这种情况下十一就应该毫不犹豫地掉头就跑。这样一来即便自己无法杀死那个女人她也可以活下来,用这种方式将那名贵族女孩救下来已经算是报了对方的救命之恩了,她完全没有道理再继续停留在这里。

(所以自己完全就不适合当一个暗杀者嘛……)

看了眼不远处缓缓从地上爬起来的贵族少女,十一不知究竟是在数落着自己的不是还是在抱怨自己莫名其妙的成为了一名暗杀者。少女默默地将已经发射过的燧发手枪扔下,将刺刀装上了在来的途中从仓库中拿来的燧发长枪,在长枪的帮助下撑起了自己残破不堪的身体,摆出了标准的教国线列步兵刺刀术姿态。

这是她少有的从汉克那儿学到的技巧,在她确定了自己的支援地位过后汉克就传授了她这一套刺刀术。与传统刺刀术不同,这一套刺刀术来自于那些与猎头者们斗智斗勇的丛林猎兵,他们所负责的范畴是尽可能的杀伤敌人而非防御阵地。因此他们的刺刀术并不将“士气”这一因素考虑在内,也无需考虑自己的战友如何,他们所考虑的只有如何杀死对方,因此在他们的刺刀术之中有一个极为重要的因素,那就是“最后一枪”的时机。

这最后一枪就是他们的“必杀一击”。这套刺刀术的核心思路就是“杀死至少一个敌人再死”!

但是这“最后一枪”十一却没能打响。

她无法扣下扳机,她无论如何都无力下定决心伤害眼前这个女人。

——就这样被她杀死算了吧。

十一的脑海中闪过这么一个念头。总有一些事情是一个人永远都不能做的事情,总有一些事情是一个人宁愿死都不愿意去做的事情。在今夜之前十一在这一列表之中还是一片空白,但是此时此刻在这一列表之中,眼前的这个女人无疑是被列入了之内。

她的理智告诉她这绝对不是她的本意,即便她的性取向有问题也绝对不会对一个连面貌都看不清的女人有所兴趣。她不可能对对一个从未见过也从不认识的人生出这样的想法,她的大脑清楚地知道这个女人是自己的敌人,如果自己不开枪的话那么结果就是像那个贵族女孩一样毫无抵抗地被对方杀死。

但是那又有什么用呢?手指在颤抖,她无论如何都无法将枪口指向对方,那个女人是那么的神圣而又不可侵犯,哪怕是将视线注视着对方都是一种亵渎。长枪被她丢下,仿佛是忏悔一般将头深深埋下,她跪在女人的面前,就像是信徒在向神灵祈祷。

十一从来没有哪一刻会如此感谢汉克——如果不是那个男人的特制手榴弹,摆在她眼前的是一个被对方杀死的单选题,甚至连同归于尽的选项都不曾存在。

如何伤害对方的问题事实上早在数分钟前她就解决过了——只需要更换一个概念,她就可以绕开对方的魔法。数分钟前她对艾尔的射击伤害了对方,也就是说对方的能力仅仅是限定于针对对方的时候才能起效的功能。

那么,如果她将目标选定位自己呢?如果她仅仅是“用手榴弹自杀”呢?

正因为如此,汉克所特制的,十一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庆幸通过自带的燧石与引线触发爆炸的手雷。无需掏出打火石慢慢点火,也无需用力对准地上砸,只需要用力扭一扭特制燧石就可以了……

“轰——”

在手雷爆炸的前一瞬间,白皇后桑妮亚用远远超出十一意料之外的速度避开了爆炸的中心。她平时不紧不慢从未展现任何一丝魔法的样子使得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将她视作一名缺少近战经验的单纯的魅力惊人的贵妇。即便自命为谋士的十一都不由自主地用普通人额标准来衡量对方。

但是避开了爆炸的白皇后桑妮亚却没有任何一丝庆幸,手榴弹爆炸所带起的浓厚烟雾遮蔽了她的视线,原本预料中的爆炸反而是小之又小。那根本不是杀伤用的手榴弹,而是特制的掩护用的手榴弹!她被对方耍了!

但是她并没有再试图去追上对方,一来是因为对方借由烟雾的掩护逃脱使得她根本无从追起,毕竟她并不擅长追踪。

二来则是她有了新的麻烦。

艾尔·海威尔。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这个女孩的名字就是叫这个,海威尔家的女伯爵,也是最年轻的伯爵。作为教国死忠的海威尔家的一份子,她的名字早在出生时起就被列在了新教的必杀名单上。正因为如此,在刚才她才毫不犹豫地试图杀死对方——如果不是那个忽如其来的小姑娘的插手,她已经扭断了对方的脖子。

但是这一切都没有什么关系,即便被人阻止,在这个时候她也只需要再扭断对方的脖子就行了,人类无法伤害自己,而对方之前的表现也说明了她并无任何巫师血统。一切都毫无意义,她所需要的仅仅只是将数分钟前做过的事情再做一遍就行了。

但真的是这样的吗?为什么明明知道毫无生机的战斗对方还要选择继续?为什么明明毫无胜算的战斗对方会那么的充满自信?为什么毫无威胁的攻击会割断自己的发丝?——

“不要发呆了啊,蠢货。下一次可就不是擦过脸蛋这么简单了啊。”

艾尔——至少是看似艾尔的女孩裂开了嘴唇开口道。

分隔线——

在十七年前的战争中,新教的象征,“七英雄”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产生了伤亡。在那场战争中,血色十字军的士兵们用整个魔导舰队的火力将阻挡他们面前的新教后备部队,连同带领他们的七英雄之三给一同化为了尘埃——那也是使得七英雄从神坛跌落的一战。在这之前,在所有的新教徒眼中,七英雄都是新教的支柱,都是不可战胜所向无敌的存在。

但是,既然说那是唯一一次,那也就意味着,在新教与圣主教会数百年的战争中,即便是圣主教会都没能成功杀死过“七英雄”。

这是理所当然的,“七英雄”并不是某个人,而是一个“职位”。白皇后桑妮亚并不是因为她可怕的魅惑术才成为白皇后,而是因为她成为白皇后所以才有了那等可怕的魅惑术。“七英雄”是新教最为值得骄傲的魔法,在新教内部,“七英雄”被称作第十奇迹。这绝对不是一种狂妄自大,这是所有真正知晓其原理的人都发自内心的一种确信。

以神话中的人物为基础,以成千上万的信徒的“愿望”为骨架,以某一“概念”为核心——这不是所谓的完全依靠巨量的魔力所堆砌的魔法,而是介于魔法与巫术之间的“奇迹”。以后人之躯承接前人力量的奇迹——人造英灵。

无需受到英灵殿与圣灵条约限制的英灵,无需承担剿灭“天使”的英灵,战斗力以贤者起步,无一不是传说之人的英灵!这是当之无愧的地上最强!如果说柯尔西斯子爵是“一人之军”的话,那么“七英雄”就是七人之国!只要他们七英雄的传承没有断绝,新教就永不灭亡!即便张狂如教国都为之准备了一整支魔导舰队的存在,这就是“七英雄”!

没有人可以战胜“七英雄”,这是所有人眼中的常识。

但是这个常识此刻却面临着被打破的风险。

来自于直接从走廊旁的铠甲上拿来的长斧的重击迫使她后退了一步,这已经是她第三次后退了,这早已经不是巧合所能解释的了,对方的攻击的的确确压制住了自己!

“白皇后”的魅力第一次在凡人的面前失去了效力,明明在数分钟前还无所不利的魅力此刻却宛如一场空想一般毫无作用,她久违地拿起了双剑面对自己的敌人,既然魅力不再管用,那么就用最为纯粹的暴力来迫使对方屈服!

根本没有战败的可能,因为她是一个传说。在传说中七英雄从未死去,所以即便继承七英雄之位的人死去了七英雄也不会消失。而同样的,在传说中白皇后从未被刀枪所伤害,所以白皇后不会被刀枪所伤害。这是已经注定的“果”,因为“果”已经注定了,所以“因”根本不存在,所以她根本不会被刀枪所伤!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但是这个定律真的对对方还有用吗?原本同样理应绝对的魅力在对方面前已经失效了,谁又能保证这一个定律不会再度被对方打破呢?只要“七英雄”这一概念依旧毫发无损地传承下去,她自身的生死根本无足挂齿,因为白皇后桑妮亚依旧“活着”,受到刀剑所伤而死去的仅仅是一个继承了白皇后桑妮亚的不知名的女人罢了。

至少,早在战斗之初,她的发丝就已经被对法轻而易举地斩断过了……不光是发丝,原本足以抵挡炮弹射击几乎永不磨损的长裙,也已经残破不堪。每一次斧砍都在洁白的长裙上留下一道伤痕,对方已经彻底压制住了她的抵抗,就像是玩弄老鼠的小猫一般一点点地戏弄着她。

正是因为以上种种原因,白皇后桑妮亚第一次产生了退缩之意。说到底,这场战斗的起源根本毫无意义,她的主要目的是杀死柯尔西斯子爵,她根本没有理由在这个地方与这么一个女孩浪费时间。更别提因为海威尔家的破败,如果不是图兰西朵依旧具备威慑力,她的名字早已跌出名单之外。

知晓了这些原因过后,对于白皇后桑妮亚的退却,莱茵就毫不意外了。摆在她眼前的难题仅仅在于,她究竟是去地下找洛奇和露娜呢,还是去追上白皇后制服并送进教国监狱里呢,又或者是去看一看上面那从之前就一直在战斗的动静呢还是去找一找那个给了自己一枪救了自己命的家伙呢?

连白皇后都没能阻挡的女孩此刻却被眼前微不足道的小问题所难倒,苦恼地盘腿坐在地上沉思。不得不说命运的公平之处,在她的诸多优点之中,唯独没有“果断”这一优点……

分隔线——

猪笼草会散发出花蜜的气味吸引猎物,杜鹃会将卵产入其他鸟类的巢穴之中,假清洁鱼会冒充清洁鱼窃食鱼体内的健康组织……这些行为被称作“拟态”。

蝴蝶的幼虫呈现出爬虫的模样,青蛙的幼体呈现出蝌蚪的形态,鱼人的幼体呈现出普通鱼类的形态……这些行为被称作“变态”。

但是归根到底,无论是拟态还是变态,都是生物为了增加幼体的生还率,提高捕食效率使得自身在自然之中更加方便的生存而采取的一种行为。而这些行为被人类所吸收改变过后变为了自己的一项新的技能——“伪装”。

北方的猎兵们披上白色的斗篷使自己与积雪的地面所融合在一起难以分辨;阿萨辛的刺客们穿上黑色的外衣使自己藏身于黑暗之中;通缉犯穿上风格迥异的服饰使自己逃脱追捕——这就是人类所学会的“伪装”。

那么“黑塔叛逆”又是如何伪装自己的呢?他又是如何从强大的黑塔手中所逃脱的呢?

度西恩的方式是“将自己变成别的人”。

他是不死之人,正因为如此,他可以轻而易举地对自己进行改变。他用魔药改变了自己的骨骼,再用硫酸与动物胃液混合的药物腐蚀掉了肌肉。在扭曲的影响下与曾经截然不同的肌肉生长而出,这样一来即便是最为优秀的间谍都不可能一眼分辨出他的身份。

他是诅咒大师,正因为如此,他可以用最为合适的方式来掩盖黑塔的诅咒。他喝下了用活人肋骨所打磨的骨灰与死人干尸的腐肉所煎熬的魔药,玷污生命与亵渎死者的诅咒掩盖了他的生命之线,即便再优秀的魔法追踪大师都只能看到他被诅咒所缠绕的内在。

他是也是占卜学的专家,正因为如此,他可以轻松地阻止黑塔的占卜。他猎杀了雌性鱼人(鱼人的社会组织类似于蚂蚁,雌性鱼人是鱼人种群中的王后),喝下了用雌性鱼人的卵囊所熬制的煎药,然后滴水不沾地在烈日之下度过了三天两夜。烈日在制止他在人鱼化(指身体受到鱼人极具生命力的受精卵腐蚀变得既不像鱼人也不像人的畸形生物,并非美人鱼)的影响下变异的同时也使得他体内变异的血液几乎蒸发殆尽。他用这种方式毁掉了黑塔手中与他联系在一起用于占卜他的位置的血液。

但是他还是不放心,尽管所有的一切都改变了,但是一个人的性格与气质是无法改变的,那些熟悉他的人如果遇上他的话依旧有可能认出他的身份。而那些曾经的熟人们绝对不会手下留情,一旦被对方所制服,那么等待他的唯一结局就是躺上试验台被分尸解剖。对于黑塔叛逆,那些“学者”们是从来不会心软的。

所以他封印了自己的记忆,甚至连一部分性格特征都连同记忆一同封印起来——这样一个从头开始的男人再也不会被曾经的同僚们所认出。于是,在苏菲尔王国的某个城市郊外,一个失去记忆的男人被当地的一名酷爱美术的农场主所收养,农场主给了这个男人一个名字叫“度西恩”。这样的日子一直到某一天发疯的公牛将他拖出了数十米远,整个腹部都被彻底撕开为止。身体在转眼之间愈合的他被惊恐的农场主交给了领主,领主将他培养成了自己手下最优秀的护卫,专门在必要时刻挺身而出用身体为领主挡住致命伤害的护卫——直到他失手的那一天为止——从那以后,在苏菲尔的首都之中的诸多慕名而来的艺术家中又多了一个依靠卖画为生的画家,直到战争的爆发。

这就是“度西恩”这个人的过去。在沉睡了不知多少年后,在经历了不知多少个风风雨雨过后,在这个夜晚,在“不死”所无法战胜的敌人面前,“度西恩”的封印解开了……

独眼的头颅在风中化作尘埃从汉克的指尖滑出,遍地的尸骸被不知源自何处的风暴吹过化作了漫天尘埃,漫天的尘埃像是一场小型沙尘暴一般席卷整个屋顶。

风暴的风眼位于那座高塔顶端,所有的尘埃都汇聚于这一处位置,不计其数的尘埃在风暴之中互相碰撞,原本如同粉末一般的尘埃在不计其数的碰撞中碎裂为了更为细微的东西。不需要的物质被排出,需要的物质再重新进行组合……这不单单是一次重生,它更是一次“炼金”!炼金的对象就是自己的身体,这个被他自己曾经精心炼制的魔药所破坏的不死之躯!

虽然过程复杂得令人发指,但是这一切都快得不可思议,仿佛是一场魔术一般,苍白的骨骼在瞬间成型,火红色的肌肉纤维互相组合将骨骼连接起来,内脏也开始成型,半透明的血管通过毛细血管将内脏互相连接起来,在血管用令人惊愕的速度加厚到足以承受心跳的厚度的瞬间,血液开始通过心脏的跳动将营养运输到各个组织器官,表层的毛细血管网络上所生长的皮肤掩盖了内脏,紧接着火红色的外套又遮蔽了皮肤——在汉克还没有来得及逃跑的短暂瞬间,这一切就在他眼前完成。

红衣的男人从高塔上落下,只有这样的词语才能用来形容对方的状态,整整十米的高度没有进行任何准备措施就一跃而下,但是落地的瞬间所有的冲击都诡异地消失得无隐无踪,就仿佛一片树叶落地一般无法听闻哪怕一丝声响。

根本赢不了……双方根本不是一个等级的,原本的不死之躯就已经使得汉克底牌尽出,眼前所有力量完全解放的这个男人究竟处于一个何等地步。汉克是一个刺客,一个少见的以正面交战为强项的刺客。像他这样的人无一例外都有一个通用的技能,他们只需要用双眼看对方一眼就可以准确地判断出对方与自己的差距,对方只要一个动作就可以本能地洞悉对方的破绽。

但是此刻这引以为傲的技能第一次失效了,眼前的红发男子就那样站在眼前,但是他却无法得出任何一丝有效的信息。对方仅仅站在那里,看似全是破绽,但是这些破绽就仿佛无一不是对方有意漏出的陷阱一般充满着危险。直觉一边告诉他现在用最快的速度逃离,一边告诉他现在只要敢动就将必死无疑。

如此矛盾的结果仅仅说明了一个道理——他被逼入绝境之中了。

“有点意思有点意思……这个应该是诅咒才对吧?而且是强力的诅咒才对吧?吧诅咒封印在体内?哦,经过处理的了,应该是类似不朽者他们黑魔法的技术吧?不够切除了原本的触发条件变成了由自身进行控制的了?现在的黑魔法已经可以进行这种精确的操作了?真有点想知道那些家伙是怎么搞出这种东西的啊……”

宛如被扒光了挂上试验台的恶寒从汉克心底涌出。对方没有明说,但是他知道对方所指的是什么,那是他体内的“鬼手”。即便此刻它正处于休眠状态,对方依旧可以轻易地看出其存在甚至其诞生方式!在这个男人眼前自己仿佛没有任何隐私可言的试验台上的某种东西一般毫无抵抗之力……

“咚——”

全然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当大脑回过神来的时候红衣的男人已经站在自己眼前了,手指在自己的脑门上轻轻敲了一下,就像是买西瓜的顾客敲一敲看西瓜熟了没有一般悠闲而又毫无防备地偏了偏头。

根本来不及阻止,受到忽然而来的刺激的“鬼手”主动发动。那是速度远远超过人类视觉极限的速度,在人类的眼睛之中甚至连残影都无法留下的极速!漆黑的“鬼手”仿佛是毒蛇一般绕开了男人的所有防御直扑男人的心脏!

即便是汉克自己都不知道“鬼手”究竟是什么样子,“鬼手”的速度快得连他自己都未曾反应过来。在他的意识之中,前一刻他发动了鬼手,而意识中的下一个印象就是手中跳动的心脏。他唯一知晓的就是“鬼手”是从自己后背那个被某个巨魔人萨满所留下的伤口之中钻出的,除此之外关于自己的鬼手他所知晓的并不比他的敌人要多。

他并不知道“鬼手”外表与一个巨魔的手掌一般修长;他也不知道漆黑的“鬼手”上布满了白色的图腾;他同样不知道“鬼手”的手臂就像是绳子一般柔软,没有任何骨骼与关节可言——这一切,汉克都是第一次知晓。

造成这一切的原因是向着男人袭去的“鬼手”被钉在了地上……被某样看不见的东西钉在了地上。从伤口上看那应该是类似于长矛的某样东西,但是什么样的长矛可以捕捉住快到那等地步的“鬼手”?!那是速度远远超过汉克反应能力的“鬼手”,既然对方可以如此轻而易举地捕捉住鬼手,那么同样意味着对方如果要杀死他的话他根本毫无反抗之力……

“对了!都差点忘了正事了,‘度西恩’已经死了,这样一来的话估摸着仪式已经差不多要开始了……”

突然间,仿佛想起什么正事一般,红衣的男人猛地一拍脑门,自言自语道。然后仿佛是对汉克失去了兴趣一般转身走向了通往楼下的楼梯之中……

分隔线——

“乞丐邂逅了公主……”

吟唱第一次从两人口中咏唱而出,像是带有魔力的咒语,又像是英雄的史诗。

“他们的命运被连在了一起……”

“他们相爱……”

两人相互交换了位置,淡蓝色的线条在两人之间交错,暗红色的血迹追随着死线之蓝的轨迹在半空之中飞溅。高密度魔力所凝聚的铠甲在这看似平淡无奇的一剑中分崩离析几乎将胸口切开的创伤同时出现在两人之间。

“梦想身为骑士的少年失去了家园……”

“憧憬战士的男人失去了爱人……”

死线之蓝再一次出现在两人之间,国王赐予的宝剑与炼金术所凝结的长剑在这之中被斩为两断,折断的剑身融化为液体,在自身主体的拉扯下回到了断剑之上,重新凝结为原样。

“他手握长矛徒劳地挑战一个又一个的敌人……”

“他手握利剑踏过一具又一具尸体……”

折断的利剑在一瞬间恢复如初,双剑所带起的死线之蓝毫无保留地在黑暗之中再次交错。坚固的岩石被荡起的余波切割开来,在头顶的重压下无力地倒下。数十吨重的巨石向着激战中的两人倾泻而下。

“他未曾停歇……”

“他站在了辉煌之中……”

巨石落在了两人之间,整个地面中被留下了诡异的两个空地,仿佛连命运都不愿让意外打搅这场激战一般难得地展现了自己的一丝偏袒。

“他未曾胜利……”

“化身复仇的恶鬼……”

死线之蓝爬上了两人的利剑,阻碍两人的巨石在双剑所交错所荡漾的事物之中化为了满地的沙尘。不单单是巨石,甚至连他们脚下的地面都受到了影响,坚固的岩石化为了一道道缝隙滑落至下一层,地面艰难地承担着自己摇摇欲坠的重量。

“他踏上了自己最后的战场……”

“用自己最为肮脏的复仇……”

雪色的剑光从天而降,银色的剑光冲天而起。在半空之中相遇所激起的流光如同毁灭的业雨一般在整个地下建筑之间肆虐,脚下的地面与头顶的穹顶也随之崩坏,脱落的碎石甚至来不及落到地面就为之湮灭……

“在那里成就他最后的辉煌……”

“书写了悲剧的结局……”

以脱落的碎石为支点,银白的双剑依旧在不断地厮杀,一次次在巨大的碎石上跃起,一次次在半空之中交身错过,再一次次落在半空中掉落的巨石之上,再一次次跃起——就仿佛永无止境的探戈舞步一般二者不断的交汇,又不断地错开。一层又一层的地面在这一次次交汇于错开之中崩裂,就如同无底的洞穴一般,两人似乎永无止境地向下落去……

“他是一个愚蠢的骑士……”

“他是一个可笑的悲剧……”

死亡的探戈终于停了下来,因为掉落的巨石早已已经灰飞烟灭,失去支点的两人停下了这场死亡之舞,他们的双腿终于落在了岩石的地面之上。这是整个地下建筑的最底层,对应的就是地上那座最高的塔楼,也是这个仪式最后的地点——在这个地方,两人重新摆好了架势。手中的利剑爆发出烈日一般的光辉,那是即便他们自己都未曾知晓的某样东西,远远凌驾于魔法与巫术之上的某样事物!手中的利剑在这种远远超过其界限的力量之中消失,但是他们依旧可以感受到手中的那股触感,那是宛如抓住自己的整个人生一般的“权力”!那是这个世界上人类所能掌握的最为神圣与强大的事物!

“名为——Donquixote”

“名为——Othello”

银白色的“利剑”向着它们的敌人斩下,在它面前没有可以阻挡它的事物,它的锋芒所向之处万物都为之退避。那是仿佛足以斩断一切的银色光辉;那是足以跨越所有空间的必杀之剑;那是连因果都会为之扭曲的命运之剑!

正是因为如此,这一剑才会停下来。

在这场战斗即将决定胜负的最后时刻,一个人影落在了两人之间,阻止了这场战斗的继续。足以扭曲因果的命运之剑第一次为了不杀死某个人而展现了自己的力量,原本停止跳动的心脏重新跳动,原本陷入黑暗的意识重新苏醒,原本渐渐开始崩坏的身体重新恢复了平衡……在完成了自己的使命过后,银白色的命运之剑失去了自己的光辉,两名手无寸铁的男人将视线投向了那个参入这场战斗的来人身上。

“战斗已经结束了……这场战斗没有意义。”——站立在这个仪式祭坛最中央的露娜缓缓地开口。“最后决定这一切的应该是我自己。”

似乎是因为从高处跳下导致了轻微的伤害,看似柔弱无比的女孩稍显艰难地站立起来。但是这个女孩依旧用无比坚定的语气开口,毫无惧色地迎接着战斗的两人的目光。

她是露娜·道尔林。传承千百年之久的道尔林家的正统继承人,这个城堡真正的主人。她也许胆小柔弱,也许仅仅只是别人的一个小小的跟班花瓶,但是她依旧是道尔林家的真正继承人!她的命运不由他人所决定,无论对方是否为了自己着想!

杀气消失了。不单单是洛奇,甚至包括柯尔西斯子爵的杀气都消失得无隐无踪。杀意早在最后一击之中消耗殆尽,疲倦得神经已经不可能在短时间再挑起第二次战斗了。正因为如此,原本所包裹在柯尔西斯子爵身上的阴暗感仿佛随着激战而消耗殆尽一般。他温柔地伸手抚摸女孩的脸颊,就像是在抚摸自己心爱的女人一般——但女孩扒开了他的手掌。

似乎是全然没有料到这个情况一般,柯尔西斯子爵难得地楞住了。在这短暂的一瞬间,女孩扑进了他的怀中,用力拥抱着他,亲吻着他……

“我爱你,父亲。”女孩抚摸着父亲的脸庞,就像是在抚摸情人的面孔。“我不知道仪式过后母亲是否会替代我,但是我可以告诉父亲您,仪式之前母亲从未替代过我。”

这是这个女孩在自己意识消失之前,用深深埋藏在自己心底,无数次的磨砺过后所铸就的利刃,对自己最爱的人的复仇。

分隔线——

这是一个可悲的故事。

两个互相深爱着对方的孩子的故事。

温柔体贴的贫穷少年与美丽坚强的贵族少女战胜了家族走到了一起。

一切都如童话一般的完美。

除了少年那会令少女蒙羞的身份以外……

所以,为了获得一个足以迎娶她的身份,少年背叛了两人永远在一起的誓言,踏上了战场,梦想着有一天以英雄的身份归来迎娶他的爱人。

而少女,为了少年的安全,为了少年的未来,少女同样背叛了两人永远在一起的誓言嫁给了少年的上司。梦想着有一天少年以英雄的身份建立自己的家族。

于是,在那场神圣的婚礼中,他看见了她身着婚纱灿烂地微笑的身影。

在那场神圣的婚礼中,她看见了他身着礼服无情离去的身影。

违背誓言者必然的惩罚在宁静之中降临。

以他们都未曾察觉的残酷方式将他们抛入了绝望。

在他只能将愤怒化作力量宣泄到战争之中时;在她只能将怀念寄托在故事中讲述给自己晚产的孩子时——两人以这种方式越走越远,远到他再也听不到她的声音,她再也体会不到他的温暖……

而这,在那个复仇的男人重新回到这个他长大的城堡之时,一切都结束了。

(算他们倒霉……我这个可是帮不上什么忙了……)

将日记最后的一段看完过后,诺尔无奈地将日记本随手丢到了满是画像的床上。这些都是从这个房间四壁上挂着的名画下所找到的,有人用那些名画覆盖在了这些画像之上,整个城堡中的所有名画都是如此,有人用那些名画将这些由某个人所画的画像给覆盖了。将这些右下角无一例外都写着“献给我最爱的男人,佐恩”的画像给覆盖了!

但是诺尔已经无法再继续去揭开谜底了。

从某些角度上看,他从来没有如此感谢过当初所接受的黑魔法改造。这种改造使得他在彻底失去了生育能力的同时也获得了难以想象的顽强生命力,即便是整个动脉血管被切断,全身近三分之一的血液流失的情况下,紧急连接加固的血管与在魔法刺激下的高强度心跳也强行将他从死亡线上挽救了回来。这也是作为一名极具性价比的“尖兵”所必须的素质。

但是这一切也仅仅只能帮助他走到这里了。

“倒霉到家了……”这是诺尔发自内心的想法。“不过话说回来,看到‘白皇后’这么狼狈的模样感觉也不算吃亏。”

向着眼前白裙(布条)的女人,诺尔苦笑道。

分隔线——

人类永远无法全知全能——命运就在人类认识的黑暗之中穿针引线,编织的巨网将所有的人们交织在内……

柯尔西斯永远不知道为什么在王国一败涂地之时,为什么那个“英雄”的名额越过了不计其数的竞争者,落在了自己头上。

柯尔西斯永远都不会知道,为什么他所爱的那个女人,为何会拒绝不计其数的权贵,嫁给了他那个来自落魄的小贵族之中的长官。

柯尔西斯同样永远都不会知道,当他身披英雄的外衣,以复仇之鬼的身份迎娶她的妹妹时,舍弃了自己的一切,将自己锁在那个塔楼上的小屋子中的她,千疮百孔的心中所的一切。

他之所以会如此憎恨对方,是因为他爱她爱得那么刻骨铭心。曾经她是一无所有的他的一切,他的一切都是为了她而存在……正因为如此,当她背叛了他将他的一切都践踏在地时,宛如无根浮萍一般的爱念蜕变为了无比深刻的憎恨——他向她复仇,向她的所有亲人复仇。她只能属于他,如果不再属于他,那么他要亲手毁掉她!

那么她呢?佐恩·柯尔西斯在心底反问自己。

是什么让她会如此憎恨自己呢?

是什么让那个坚强善良的女孩如此癫狂呢?

他还记得那柄小刀,那是在得知他即将踏上战场之时,自知无法改变他的想法的那个女孩所送给他的。在这么多年时间里,他将它佩戴在自己身上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它就像是护身符一般庇佑着他——

但是为什么它与她这两个最不应该伤害自己的在伤害着自己呢?……

鲜血溅在他的脸上,也溅落在她的脸上。胸口的骨骼在无数次粗暴的攻击之中断裂,心脏与双肺在不计其数的穿刺之中化为了肉泥,曾经千军万马都无可奈何的身体此刻被一个女孩用自己的双手一点一点凿开……

为什么会是这个结局……

那个女人才是背叛者才对……

自己没有做错什么!是她背叛了自己!

他想呐喊,但是如同破布一般破破烂烂的肺部无法挤出一点空气。但是原本无力的身体此刻却涌上了力量,他掐住了她的脖子,将体重压倒在她身上。尖锐的石块磕破了后脑,鲜血半那迷人的金色短发染红。

但是她依旧没有停止,她将小刀刺入了她的颈部,将小刀拔出,然后再一次刺入了他的下颚,再拔出……这是噩梦一般的场景,男人与女人都拖着自己本该死去的身体,疯狂地试图杀死对方,这不是两个人的厮杀,而是两只复仇的恶鬼的死斗,两只幽灵消散前的癫狂!

分不清究竟是谁最先停下了手,两具失去力量的身体倒在了地上。

胸膛早已在最后的挣扎之中空空如也,手指还可以感觉到骨骼断裂的触感……已经失去了一切活下来的意义的他安静地倒在了地上,安详地等待死神的降临。

“真是难看啊……”红色外套的男人缓缓开口。“我从来没有想到我一手培养出来的那个家伙最后居然死得这么没出息。”

用尽最后的力量,他将视线转向了那个红色外套的男人,那个只有自己曾经看见过的,亦师亦友的男人。

“懦夫。”那个男人如是说。

“不敢承认自己的错误,吧一切过错都丢给别人的家伙,这个结局是应该的。”那个男人无情的开口。

他在说什么?为什么是自己错了?明明对方才是背叛者才对……

“仔细想一想吧,你口口声声说对方背叛了你,但是你事实上从未与对方交谈过哪怕一次。所有的结果都是你单方面遐想的结果。”

不……他们连女儿都有了……这个事情已经不用再谈了,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但是俯视着柯尔西斯的男人仿佛看穿了他心中的恐惧一般漏出了讽刺的神色,缓慢而又清晰坚定地开口说道:“别忘了,在你走的时候你可是给对方来了一发啊,有一个一岁的女孩是理所当然的啊……哪个丫头可不是什么野种,那是你和她的女儿啊,真真正正,不掺和一点杂质的女儿啊。”

不……你这是在强词夺理……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巧合的事情……

“在你把对方当做**在战场上泄愤的时候,那个女人却在自己的床上抱着自己的女儿拿着你的画像讲着她和你年轻时的故事呐……要不然你以为那个丫头为什么会那么听你的话?”仿佛是要打碎男人最后的一点希望一般,红色外套的男人一字一顿地缓缓开口:“因为·她·知·道·你·是·他·的·父·亲!”

这都是假设……这都是假设!这都是一厢情愿的假设!

“你能想象那个蠢女人最后等到的那个男人回来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感受吗?如果你原意去那个女人死去的房间感受一下的话你就会知道——但是你没有,所有的谜底都在那里,但是你却是叫自己的部下去吧那个塔楼封锁了,自己一步都不愿意靠近!”

这不可能……这都是假设……是她背叛了自己……她没有资格去怨恨什么……

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承认这个结局……因为那样一来,这个故事原本应该是一个他渴望了近二十年的美好结局——如果他回家的话。

是他亲手将这个结局毁灭了……

但是,这是唯一可以解释这一切的答案。

为什么她要与只见过几次面的男人结婚;为什么她会画下一副又一副他的画像;为什么她会将自己关在那座高塔之中。

一切都可以解释了。

为了他的女儿和前途,她嫁给了别人。因为爱着他,所以将以往的画珍惜地保存。因为相信他会回来,所以她在会住在高塔上天真地期待着他和小时候一样回到她的身边。

为了他,为了他!为了他为了他!一切都是为了他!她从来没有背叛过他!

哪怕是愤怒地诅咒着他的时候,她也在等待着他回到身边。

真正的背叛者是他自己。

多么可笑的结局啊……

“那么美好的结局……我亲手将它埋葬了呢……”

他只能默默地承受这一切,他的错误必须由他自己承担,他已经不可能得到救赎了。造成这一切,毁掉这一切的他就像故事里的魔王。美好的结局是以魔王的死亡结局的。所以——

“交易结束了,特雷索。我的灵魂,你可以取走了。”他向陪伴了自己十几年一路帮助他走到现在的红衣交出了最后的报酬。

243年4月27日,苏菲尔王国安琪诺尔城道尔林堡这个城堡的主人死去的消息传出的那一天,整个城市沸腾了。

无数人惊讶地互相转告,有的人急匆匆地转身告诉熟人,有的人担忧自己的未来,还有的人拍手叫好。

唯独没有人为之感到悲伤。

为那个比谁都要可恨,却又比谁都要可怜的男人感到悲伤。

按照事后的了解,之前的那名刺客似乎是担忧柯尔西斯子爵的影响力的所派遣的。因为这个原因,没哟任何贵族敢于参加这场葬礼。而平民们则没有资格参加这场葬礼。这个城堡中除去他们以外唯一可能参加这场葬礼的是那些来自于第七圣堂增援的学生会的同学们。但是他们一如既往地继承了神圣天堂的骄傲,对于这场葬礼全然没有丝毫的兴趣,而将注意力集中在被强行从死亡线上抢救回来的露娜身上,以及那位名叫特雷索的男子身上。

看着这场子除自己外没有任何客人的冷寂葬礼,艾尔忍不住回想起了她所参加的另一场葬礼,那场葬礼也是如此,天空飘落着毛毛细雨,只有自己与神父两人站在空无一人的墓园之中。

神父在朗诵着柯尔西斯子爵的平生,正朗诵到这名在十七年前的“甘巴尔战争”(指甘巴尔高地,苏菲尔东北方,是当时的新教控制的核心区域)结束时苏菲尔王国的英雄回乡入赘幼时养育自己的家族报恩的事迹。

只有这个时候,人们才会意识到人的生命有多么的廉价。哪怕是杀死一个人都无法体会到的感觉,当你亲眼看到一个人被放入棺材埋入土中之时,听着墓园外仿佛丝毫没有收到影响的感觉,那种铺天盖地的渺小感才会涌上心头。

当艾尔回过神来的时候,神父也完成了简单到苍白的祷告。仆人们开始将棺材抬入事先挖好的土坑里,然后将因为雨水而显得无比泥泞的泥土覆盖到上面。城堡之中忽然喧哗了起来,似乎是那些学生会的家伙们遇上了什么麻烦,不过就目前看来,即便是柯尔西斯子爵复生,那些家伙也有足够的能力自保,担忧他们安全根本是白费功夫。

按照艾尔的想法,应该将他的墓地安置在埃丽安娜——也就是露娜的母亲旁边的,可无奈的是那个位置早已做为埃丽安娜名义上的丈夫,那位艾尔至今仍不记得名字的男爵大人的墓地使用了。于是只得退而求其次安置在了右侧的位置——在苏菲尔地区的风俗中这是亲兄弟的位置。

“这是在诅咒他们俩下辈子做亲兄妹的意思吗?又或者让他们死了之后再厮杀一次?”

对于艾尔的这个打算,洛奇曾经这么吐槽过。不过,艾尔与露娜最终还是还是决定将两人安葬在一起,虽然有点自欺欺人的妄想,但他们还是希望用这种方法使两人团聚,让他们以这种方式好好谈一谈。

墓园的大门被推开了,脚步踏过松软草地的摩擦声从身后响起。身上尚还扎满了苍白的石膏与纱布的露娜踏入了墓园之中,在她身后的学生会的干部们各自选择了自己的位置分列在两旁。有那么一瞬间,艾尔感觉自己回到了十年前,她在那个柔弱的女孩身上看到了自己的爷爷图兰西朵的影子。

“艾尔前辈你知道吗?我事实上并不讨厌舅舅。但是那一天就是想用那种方法让他看见我,而非母亲。”

在女孩开口的那一瞬间,艾尔终于认识到,那个动不动就带着哭腔的女孩成长了。在那个即是爱人又是仇人,使得她付出了自己的全部的男人死去过后,这朵曾经一直都含苞欲放的花朵终于褪下了“埃丽安娜”的面纱,绽放出了自己的光彩。

“事实上……我很喜欢柯尔西斯舅舅……是另一种意义的喜欢……母亲大人将一切都告诉了我,直到现在我都还记得母亲大人一脸幸福地抱着年幼的我诉说着曾经和某个男孩的故事……给我看了她的画……”泪水从陶瓷一般的脸颊滑落,如同清晨的露珠一般美丽。那怕是同为女性的艾尔也有一瞬间为之失神。

“在我第一次看见舅舅的时候,我就知道,母亲大人一直等待的那个男孩,他回来了……”凝视着黑褐色的土壤渐渐覆盖的棺木,少女诉说着连那个男人自己都不知道的自己的平生。

“是我隐藏了一切。”视线转向了一脸惊讶的艾尔,“将母亲的日记,母亲的画藏起来的是我,令母亲的灵魂无法安宁,令父亲的灵魂得不到救赎,令整个道尔林家落到这个地步的——是我。”

“因为我喜欢上了舅舅,喜欢上了我的亲生父亲。因为我……想从母亲那夺走他的心。”

“那不可能。”

看着这样如同奔赴死地的士兵一般的露娜,艾尔终于开口了。

谁都有可能做这一切件事,但是露娜无法做到——

“是啊,那不可能。”露出一丝落魄的神色的女孩缓缓地说道。

“我们太像了。”

像是要用尽所有力量一般,露娜嚎啕大哭。

因为她与母亲实在太像了,所以无论如何她都永远只能生活在“埃丽安娜”的阴影之中。无论她做出多少,无论她付出多少,她也依旧只是“埃丽安娜”而已——她终究只是母亲的替身罢了……

只是渴望时间倒流的妄想的产物罢了……

PS:可能有很多人看出来了这一卷的这个故事的雏形了吧。当年在看文学少女的时候我最喜欢的故事就是第二卷渴求真爱的幽灵了(虽然整部小说的质量都好得简直没天理就是了)。我写这一卷也完全算是受到了其中极大的影响吧,虽然最初曾经打算跳出原剧情的约束,但是不得不说原作的作者美月简直是个怪物啊,在以那个故事为蓝本写下这一卷的故事之后后面的剧情无论我怎么挣扎都全然无法啊逃脱原剧的影子。即便我几乎将原本的草稿重写了一遍,但是对于这种强烈的既视感依旧毫无办法,倒不如说随着重写,这种既视感反而更为强烈了。

总而言之,还是希望读者们对于我这差劲的文笔和逊色的想象力能够多多见谅了,希望喜爱原作的读者能够对我少喷几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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